一名男子手握残剑,捂着胸口,跌跌撞撞走过来。
远处的打斗声还在继续,应该是有人拦住了追杀者的脚步。
他边走边往后瞧,四下一观望,躲进草丛——正是长宁藏身之处。
那满身的血腥味,所过之处,都有血色,但凡刺客长了鼻子、带着眼睛,都能循迹而来。
身上的药全湿了,现在没法用,长宁也没有什么能够防身的武器。
他的敌人,要的是他的性命,只要杀了他,想来自己就不会有事。
人性是自私的,她实在犯不着为了个萍水相逢的将死之人,害了自己性命。
长宁毫不犹豫一脚将他踹了出去。
可怜那男子满身伤痕,被这一踹,竟连吃痛的声音也发不出,倒在地上弱唧唧吭了两声。
报应不爽,长宁很快为这一脚付出了代价。
追杀者紧随而来,瞧见尚未停止摇动的草叶,怀疑里头有诈,受伤男子明显是跑不了了,他毫不犹豫举刀朝草丛这边劈过来。
“淦!”
长宁翻了个跟头,从草丛滚出来,对方落刀速度极快,长宁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,甚至是一句求饶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,只能被迫连续翻滚躲刀。
天底下哪有杀人不废话的?
上来就一顿乱砍,好歹问一句啊!
碎石枯木戳着长宁的骨肉,她身上本就有伤,所过之处,染起一层艳色。
长宁心累、身更累,一个不小心,滚下斜坡,她的手下意识抓住坡上树干,身体悬空。
大刀在离她手半指的地方落下,又再次举起。
她一咬牙,全凭手腕发力,整个人斜翻而上,双腿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圆,然后重重砸在对方脖颈处。
这若换成寻常男子挨了这一脚,少不得眼晕倒地。
可那追杀者膀阔腰圆,又显然是个高手,身子不过歪了歪,立刻稳住,转瞬再袭。
长宁双脚才落地,大刀又一次砍了过来,翻身躲开已经来不及,只能侧身,用胳膊去接,然后反手偷袭,换一线生机。
断臂求生,总好过丧命于此。
就在长宁为活命努力的时候,彤玉连滚带爬下了山。
她拼尽全力从悬崖爬上山道,在泥泞的山路上奔跑,那条山路她几乎是滚下来的。
可是念着自家小姐,她片刻不敢停。
心知靠徒步回城太慢,她在山脚下寻到一农户,直接开价百两,让农户驱车送她。
那农户看着泥人一样的彤玉,本不愿相信她,可是一百两的诱惑实在太高了,夫妻二人一番商量,还是同意了。
城外暴雨如注,城中艳阳高照。
今儿是长宁新铺子开张第三日,铺子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,两只赤金狮追逐跳跃,十分热闹。
旁边停了一辆四马并驱的香车,珍珠和宝石穿成的流苏环绕,华盖四角挂着银铃,车帘用的是上好的浮光锦,流光溢彩。
左右各有两个身着绫罗的婆子,其后各有四个丫鬟,手里分别提了一个红竹篮,上头盖着锦帕。
车门打开,锦衣妇人在婆子的搀扶下下车,接着又有一名年轻女子,怀抱婴孩,从车上下来。
锦衣妇人二话不说,拉着年轻女子,当众朝生子铺磕了三个响头,在众人议论声中,她口中大喊:
“多谢神医秘方,让我老钱家有后!”
据锦衣妇人说,她是从袁州来的,是当地巨贾,不敢说富可敌国,家中亦有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财,奈何九代单传,到了自己儿子这一辈,竟连一个根苗也没有。
好在去年神医路过,给了她妙方。
这次来京访亲,前两日听说孩子们唱童谣,原还不敢信,还特意派人来证实了。
那妇人指着生子铺,喜滋滋介绍道:“便是这生子娘娘,我家小儿一妻两妾,而今大孙子已经出月,另外两个眼看又要生了。”
“老身非是吝啬之人,原想要多给神医一些钱银谢恩,奈何神医除了诊金,别的全不肯收,今日老身特意请了这舞狮队过来,贺神医开张大吉,也当是为我小孙儿积福。”
老妇人手一抬,四个丫鬟将竹篮上的锦帕掀开,开始给围观的百姓发东西。
有红鸡蛋、肉包子,还有红绳串了一小吊钱,出手阔绰,见者有份。
这一番动静,想来不出半日,半个圣京的人都会晓得崇化街来了个送子娘娘。
老妇人走后,锣鼓仍在继续。
下午街上人少,里头出来一位小童,给了舞狮的人一串铜板,让他们去隔壁酒楼歇脚。
丁九正打着算盘算花销,那华盖香车、婆子丫鬟、锣鼓队、舞狮队,还有送给百姓的铜钱……今日这一场闹下来,竟花了八十多两!
银子这个东西啊,真是花起来容易、赚起来难。
他正摇头,泥人彤玉冲进来。
“九叔九叔,快、快去救小姐。”